气象兵用顽强的精神创造奇迹牢牢地扎根在戈壁滩
听着《阳平里气象员之歌》,我们很难想象,气象兵与天气“叫板”时的倔强。直到我们走进这个西北戈壁深处的气象站。
入冬前,是战略支援部队阳平里气象站最美的时节。而在一年当中更多时间,戈壁的天气就像孩童的脸,说变就变。这群气象兵,时刻都在观察和记录天气,从某一种意义上说,他们就是观云测雨的“望天族”“听风者”。
仰望天空,更要脚踏实地。坚守严苛环境,气象兵们说,他们内心只有一种崇高,那就是把生命融入这里,把根扎进这片土地。已是三级军士长的赵小增至今记得,初到气象站时,老班长告诉他,这里有种花叫马兰花,就像这里的兵一样,“啥时候你也成了老兵,你就会明白这里的兵为啥钟爱马兰,也会明白,这花为啥开得那么美”。
那时赵小增并不知道,一片兵心,就是滋养马兰花开的“养分”。随着日复一日的坚守,随着一次次唱起连歌,他渐渐懂得了歌词中蕴含的兵心,其实是一种无畏和勇敢的精神。
60多年前,第一代气象兵来到这个由张爱萍将军取名的气象站,扎根、坚守和建设。铸盾大漠,功垂青史,一种精神随着岁月流逝愈发闪亮,随着歌曲传唱愈发隽永。不知不觉间,赵小增已在气象站守了15年,每年都有大半年时间在野外驻训、检测,连轴值班、分析记录。
“你在哪里奉献,你就会在哪里扎根。任何一种选择,都是源于我们对人生价值的更深层次理解。”赵小增说,这首属于气象兵的歌里,有一代代阳平里人的选择。
坚守,也是一种荣誉。气象兵的荣誉,是由奉献铸就而成。沿着老一辈的足迹继续坚守下去,对气象兵而言,就是一种人生价值的体现。
不久前,在阳平里“模范气象站”建站60周年之际,许多老兵通过视频送上祝福。视频播放的那一刻,历史记忆与现实时空仿佛在眼前交汇,大家猛地发现,60年来,气象兵的选择从未改变。
《阳平里气象员之歌》,是战略支援部队某部三级军士长赵小增来到气象站学会的第一首歌,也是对他军营生活影响最大的一首歌。当了15年气象兵,赵小增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年中秋节的夜晚。
戈壁夜空清澈如水,赵小增和战友坐在沙砾堆上赏月。一轮圆月挂在天上,他抬头凝望着月亮出了神。突然间,一名战友唱起了连歌:“天天如此,如此天天,天天都有漠风起,天天伴着风标桩……”
茫茫戈壁滩,风吹得人有些发冷。在这万家团圆的夜晚,听着悠扬的歌声,赵小增心头涌上了缕缕乡愁,但同时迸发在心间的,还有一腔“从军有苦乐,但问所从谁”的豪情。
多年在风雨中磨砺,这首歌如今已融入赵小增的血液中。圆中有缺,缺中有圆,一家不圆万家圆,他不由得跟着唱起来:“年年盼着中秋月儿圆……”歌声飘扬在风中,在月夜下与戈壁滩融为一体。
这里的人都喜欢马兰花,赵小增在老家甘肃也见过这种花,轻薄的花瓣、细弱的枝叶,在草丛中并不夺目。在天山深处,马兰花有另一种风骨。
风,带着马兰花的花种来到戈壁滩,它努力向盐碱地下扎入根须,拼命汲取单薄的养分,只为开出惊艳的花朵。
在这片贫瘠荒芜的土地上,马兰花靠着惊人毅力开得灿烂,那一束束淡紫色的花朵,是点亮整个荒漠最美的色彩。从此,这一个地区有了一个美丽的名字——“马兰”。
马兰花是这样,马兰兵更是如此。阳平里气象站是最早驻守罗布泊的“听风者”,这里干旱缺水、风沙不断,在“生命禁区”建设家园,测风探雨,他们干着前人从未干过的事。
“咱们能不能顶得住,就看思想能不能顶得住。”连队主官在思想教育课上如是说。这里的兵顶住了,像马兰花一样,用顽强的精神创造奇迹,牢牢地扎根在了戈壁滩。
“年年栽上一盆马兰花……”如同歌词里唱的那样,每年新兵到来,都会经历一次“种花”仪式。
2008年,初到阳平里的赵小增种下了属于自己的马兰花。风在戈壁滩肆意漫卷,摇晃着马兰花的枝叶,却没办法撼动它伸展在沙砾中顽强的根须。赵小增越发懂得了这里的人为什么钟爱马兰花。
看着眼前的一株株风中的马兰,听着班长讲述阳平里的故事,赵小增不自觉站得更加笔直,向前辈们的“激情岁月”敬礼。从此,成为马兰人的赵小增也开始了自己的“激情岁月”。
戈壁一场风,从春刮到冬,作为戈壁滩的气象兵,“与风共舞”是常事。有时出任务遇上狂风大作,赵小增会把自己想象成一株马兰花,不管风多大,任务多难,他都会顶住,不出任何差错。
又是一年种下马兰花的日子。“这不就是一束草吗,有啥特别的?”新来的战士周玉旺还不知道,马兰花对于驻守在这里的军人来说,意味着什么。赵小增笑着说道:“很快你就会喜欢上这‘不起眼’的草。”
“年年都有离别泪,年年都添新伙伴……”2019年,周玉旺退伍离队,他知道,戈壁滩上再也不可能会出现自己的脚印了。难忘守在这里的日子,他默默留了一些马兰花的花种带回老家。
一年后,战友们收到了他的信:“当再次看到马兰花绽放时,我仿佛又回到了马兰,在‘平沙莽莽黄入天’的戈壁眺望远方……”
“有时候哭出来,也是一种自我疏压的方式。”作为班长,赵小增喜欢和新战士聊天,在交流中不断学习接纳新事物,也被年轻人身上开朗、乐观的性格所感染。
没点乐观精神,在马兰不可能待得长远。赵小增的妻儿,就曾经历过一次“生死时速”。那年,正在部队探亲的妻子突然先兆早产,需要紧急送往医院救治,而那时最近的医院也有数百公里距离,他们要驾车走上半天。
一路上,赵小增只有一个念头,快点,再快点。那天是个大风天,驾驶员用尽浑身解数赶路,抵达医院时天都亮了。幸运的是,他们的女儿平安降生了。站在医院产房门外,听着女儿第一声啼哭,赵小增的眼泪瞬间奔涌。
野外执行驻训任务,对气象站官兵多了一层新考验——他们前往的任务地域大多没有手机信号,时间有时会长达数月。
每次结束任务回到部队,赵小增都会第一时间拨通妻子的电话,听着一对儿女在电话那头,一人一声“爸爸,想你了”,他总是会流下激动的泪水。
习惯了与家人聚少离多,赵小增也习惯了彼此守望。执行任务时,他甚至开始享受戈壁的静谧,他说,坚守,让人心里踏实。
在赵小增看来,这里的生活虽单调,却能更加充实。训练、值班、锻炼、读书、上网……赵小增经常对战友说,只要对自己有要求,生活便充实得“没有思想抛锚”的时间。
不知不觉,赵小增在这里奋斗了15年。如果说一开始,赵小增是一颗因偶然和机缘而来到这里的“种子”。那么今天的他,已然是将根须牢牢扎进阳平里土壤中的“马兰花”。
“阳平里的气象员,天天都有苦与乐,天天故事说不完……”刚来部队时,赵小增总会盯着营区内的宣传栏看,想知道,这里发生过哪些故事。
他喜欢了解这里的故事,最佩服“爬铁勇士”刘保才:“为了收集气象数据,刘保才徒手攀登铁塔90多次。那可是7级大风啊,人在风中正常行走都有点困难……”
读着阳平里的故事,赵小增渐渐成长为故事中的一员。“阳平里的气象员,能把风云来调遣,笑迎春雷震宇寰……”气象兵是一群观云测雨的人,大风、沙尘、炎热、干旱……在极端天气工作,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。
戈壁滩的酷暑总会让人想到“火焰山”,赵小增和战友经常在高温天气下执行任务。温度计上不断飙升的数字,也让他们一次次挑战人体承担接受的能力的极限。
每次执行任务,他们在驻训地一待就是半年;驻守在远离生活依托的地方,风餐露宿,沙石拌饭,晚上在卡车上和衣而眠……“唯有靠着坚强的意志,我们才可以顶下来。”赵小增用平和的语气讲述这些经历,“干任何工作都不容易,关键看你要怎样的生活。”
在他们眼中,平凡、坚守、奉献,是气象兵荣誉的“底座”。“人总是需要一点精神的”——赵小增觉得,沿着老一辈的足迹继续坚守下去,对他而言,就是一种幸福。
多年前,昔日驻守气象站的老兵郝东风,写了一本散文集《守望风云》。他把这本书寄给气象站,战友们读着书中的故事,总能被老兵的情怀所感动。赵小增说,他能读懂老兵对阳平里魂萦梦牵的情感,也能感受老兵骨子里的坚毅。
老兵说,能在戈壁滩测风云气象、守皓月晴空,时至今日他都很骄傲。这句话,让赵小增感动,而他也更坚定了自己的选择。
张爱萍将军为阳平里气象站写过一首短诗《题赠阳平里气象站》,诗中的“人民战士巧夺天,戈壁滩上建家园”,也被写进了歌里。
赵小增初到阳平里,火车走了一天一夜。进入营区后,满院高大的树木呈现出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景色。
秋风萧瑟、落叶盘旋,一股暖意却吹进了赵小增的心里。他突然明白,这里的一砖一瓦、一草一木,都凝聚着一代代官兵奋斗的汗水。
“能成为阳平里气象站的一个兵,我们何其幸运。”曾经,这里生活闭塞、条件艰苦,官兵们以羊皮为鼓、脸盆当锣,用欢声笑语叫醒沉睡的戈壁;制作篮球架、平整足球场,用坚强体魄抵挡风沙。
如今,气象站条件慢慢的变好,生活设施也慢慢变得完善,可这里的官兵总是习惯自己动手。遇到雨后泥泞的土地,大家就用砖块铺条小路;需要一个货架、一辆小推车,官兵们立刻一齐上手焊接。
“自己动手,丰衣足食。这里的人一直有种‘自建’精神。”“自建”也早就成为赵小增的习惯。就连休假时,偶尔遇上家里水管坏了,赵小增都会自己维修好。看着家园慢慢的变好,赵小增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活。“这里早就成了我的家。”
几年前,赵小增的妻子带着儿女来到距离气象站最近的乡镇安了家。这里生活条件有限,但这里却是离部队最近的地方。每到周末,她可带着孩子坐车到部队驻地探亲,一家人可以团聚就是最大的幸福。
“孩子们长大了,以后也是要离开这里的。”赵小增说,有可能的话,他希望气象站的孩子们好好学习知识,将来有一天像他们的父辈一样,为马兰这个“故乡”作贡献。
安健:我最喜欢的一句歌词是“阳平里的气象员,天天都有苦与乐,天天故事说不完;年年都添戈壁情,年年奉献志不变”,这句歌词特别能体现我们阳平里气象站官兵的精神。这里的生活苦乐交织,大家不管遇到什么困难,都非常坚强,每个人对阳平里气象站的感情都很深。
参加重要活动的时候,我们最喜欢唱这首歌,因为它是从艰苦时代一直传下来的,诉说着每一代官兵的光辉岁月,是专属于我们阳平里的歌。
安健:阳平里气象站的官兵淳朴、踏实肯干,做事情总有一股执着的劲头。三级军士长张增锋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,他个性沉稳内敛,话不太多,但是干起事情总是勤勤恳恳。他在阳平里气象站已经整整奋斗了18个年头,可以说将青春都挥洒在了戈壁滩。在气象站,像这样的老兵很多。
安健:气象站成立60周年,我们开展了一次纪念活动。很多曾经在阳平里奋斗过的老兵给咱们提供了特别宝贵的历史资料。历史就是这样一点一滴传承和积累下来的,平时我们也很注意留存有关的资料。阳平里气象站很有历史厚度,我觉得这件事非常有价值。
安健:我感觉自己更像边关的白杨吧。白杨能在戈壁艰苦的环境当中生长,坚韧顽强,高大挺拔,我觉得军人嘛,就是要有这样的气质。气象站的树包括白杨都是大家一点点种出来的,很不容易,所以大家对自己建设的家园很有感情。